当追问变成负担——评须一瓜小说《淡绿色的月亮》

时间:2022-05-28 16:05:02 心得体会 浏览次数:

淡绿色的月亮是在一个开始甜蜜继而恐惧的夜晚升起的,芥子与丈夫钟桥北缱绻床榻,一个突然闯入的劫匪让氛围不再甜蜜并充满危险。高大俊朗孔武有力的钟桥北在明哲保身的原则下跟矮小瘦弱的歹徒进行了全面合作,甚至在芥子有可能遭受侮辱的情况下,也没有勇敢的举动。危机在有惊无险中化解了,芥子却对丈夫开始了不舍不弃的道德追问:健硕的桥北面对明显弱于自己的劫匪为什么不反抗?在危急时刻作为一个丈夫为什么不去履行职责保护妻儿和财产?随着话题的深入,隐藏在淡绿色的月亮下的人性的脆弱浮出了水面,丈夫昔日伟岸的身躯在妻子眼中慢慢萎缩,彼此的激情在一点一点磨灭,两人的和谐婚姻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读完须一瓜的中篇小说《淡绿色的月亮》,心中始终在缠绕一个问题:生活的真相经得起追问吗?当追问有了结果,我们又该如何面对生活呢?须一瓜用精细的笔法看似为我们讲述了一个简单的抢劫故事,实际却是脱离开故事本身在描述这对都市夫妇在亲身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抢劫案后的内心挣扎与考验,由此展开了对婚姻危机的讨论。小说凭借芥子这位精神洁癖者之口,道出了我们生活中诸多难言之隐,也剥开了生活中某些不忍目睹的真相。

“有时候,我相信我们的高尚、责任感、纯真、友爱,甚至善良,都是相对的。不同的外在条件下,在人的内心就有不同的阐释。也就是说在不同的坐标点上,都是真实的,甚至是难以否定的。我因此感到人性的悲哀。这种东西写出来很残酷,可是,不经过这种严酷的考验,你怎么能见到深层的东西呢。”须一瓜如是阐释了她写作的动机。本来是平静安宁的两人世界,却在一个偶然的突发事件后芥子的内心发生了巨大的裂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芥子无法抑制自己追查事件中其丈夫懦弱妥协表现的每个细节。随着追查中每个细节的不断展现、明晰,芥子的痛苦也日益加深。须一瓜曾说过:“我希望小说像把手术刀。”的确如此,在这篇小说里作者用锐利、细密的笔触入木三分地刻画了女主人公芥子在案件发生后的心理状态和变化,游刃有余,真实逼人。

芥子怀有完美的道德理想,在她的心中丈夫就应该是勇于承担、敢于抗争的英雄形象的化身。然而当那晚的事件发生后,芥子的内心世界翻起波澜,她的不断追问成为了精神负担,丈夫的懦弱让她无法释怀,由最初的怀疑到中途的脆弱再到最终的不堪一击,可以说芥子是被真相的阴影压垮的。她在虚构与现实的冲突中始终盘桓着一个心结,也使得她在焦灼中承受不了许多婚姻以外的东西。结尾处在面对灵与肉完美结合的环节时,芥子始终无法让自己的灵魂,用曾经的柔情蜜意注满赤裸的身体,这种灵肉分离的状态别人是无能为力的,只有自己才能解救自己。这或许就是须一瓜所挖掘的人性残酷的一面,许多时候情感象流水一样,流散了就再也无法聚拢了。就是没有突发事件的干扰,又有几对夫妻能在日常的平淡本质里维持初始的情感状态?有人说:在长久婚姻里,有时无话可说,各自在不同的世界里忙碌,虽在同一屋檐下,同在一个狭小空间呼吸,最熟悉却又时感陌生,这些都是婚姻里的常态,只有变幻才是永恒的。而生活中的偶然、突发事件却使人连这种平淡状态也无以维持。芥子的不停追问和折磨导致了这场婚姻的裂痕再也无法修复如初。可以说是芥子为自己掘了一个道德追问的陷阱。而这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将伴随她的一生。

整篇小说充满着心理悬疑色彩,这跟作者的政法记者身份不无关系。用一个新闻事件作为小说的素材,但叙事并不以事件为中心内容,事件本身只是小说意义的触发点。作者用这个事件作引子,目的是探讨婚姻常态下所隐藏的心理危机。芥子的自我纠缠也是灵魂的自我挣扎,在反反复复的追问中幸福感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绝望与失落。正如文章的结尾写的“她的脑海中一片黄沙,荒凉无际。她的全身,都变成了干涸绝望的大沙漠。”文章在分析芥子的心理时没有刻意地去写她的所感所思,而是巧妙地穿插在情节的发展当中,并辅之以谢高、桥南等人物的相衬,一步步揭示出了芥子的不知所措和茫然无助。

另外,小说的细节描写也功不可没。作者擅长生活路途中那些细小的转折和心碎,使得文采丰盈,表达传神。如“淡绿色的月亮”这个意象的三次出现,都有不同的含义。第一次是文章的开头,营造了夜色的静谧与安祥,也预示着突发事件的发生。第二次是中间,是芥子在追问真相而不得的时候,“阳光洒在了芥子的床尾,芥子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淡绿色的月亮。”这是芥子的心理作用,正是她苦苦索解答案的过程中的茫然体现。第三次是文章的结尾,似乎生活恢复到了从前,但“这个时候,芥子又一次看到了淡绿色的月亮”,是伸手可及的幸福在逐步远离自己,也是在追问中失落感的不断加重使得生活的真相就像“淡绿色的月亮”时隐时现。还有那个“红缎绳”不只是“爱结”的象征,同时也是缠绕在芥子心里的死结,最终不但没有捆绑住他们的爱情,反而束紧了自己的内心永远解不开。

芥子的问题实际上是我们每个人面临的一个充满了人生伤痛和悖论的永恒问题,这个问题的无法索解恰恰体现了人们所固守的貌似强大的理性原则在现实生存面前的不堪一击。须一瓜用特有的那种逼问生活真相、辨析心灵细节的写作品质告诉我们:生活是禁不起追问的,当追问变成负担,那么你离生活也就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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